流放7
作者:未知 来自:未知 点击:0 时间:2005-2-17
1989年我回到营地,C跑来神秘地问我,你是不是跟王锦挂上了?我没吱声,默认了。他摇摇头,你,认真就不好了,她什么名声,整个单位都知道,还有,老周那孙子早就上了她了,咱哥们儿要条儿有条儿要块儿有块儿,不能捡破鞋穿吧。我说,老周?不会吧。其实我说这话的时候言不由衷,心里很沮丧很苦恼,这个阴影就潜伏在我内心,就象一个从了良的妓女总害怕忽然被人揪出历史来。我心里默念着香港黑社会电影上的一句台词:老周,你会死得很惨。可是,老周没死,我还没勇气杀了他。没容我动手,1989年秋天快收工回内地的时候,D用一块砖头把他打住了院,打在坐骨神经上,据说性生活有了障碍,也许不是,但我亲爱的D,那已经在天国的兄弟,我为你的友谊骄傲,不是为了那一砖头,是为了你的率真,我后来怎么也寻觅不到这种率真了。
老周挨那一砖之前,王锦走了。她要回乌鲁木齐去,她妈妈不忍心女儿做苦工,又嫁了一个老科长,这样就可以把她调回乌鲁木齐去了。那天晚上在营地,那天晚上一直在我心里搁置了10年,风很大,营房有点摇晃,我脱了衣服要睡下了,几个同屋子的混蛋在比胯下老二的大小粗细软硬长短,忽然都象受惊的鱼一样钻进了被子里,王锦站在门口叫我:陈均,你出来。我楞了,已经很晚了,而且王锦这么公开地叫我让大家一下子把目光都对准了我,我犹豫了一下,穿上衣服,出去了。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我看到她有点焦急和慌乱,她拉着我走过一块块阴影,走到她的房子里,没人,我问,她们呢?她说,洗澡去了,我没去,我等你。哦。洗澡是一项大事,尤其对女人,这里洗澡要用车拉出5公里,到那个道班上才有洗澡的地方,等我,我来了。屋子里只有我和她。很暖和,很性感的气氛,我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因为动物总是有预感,就象地震前的老鼠和蛇。何况床上散发出无限诱惑的气息,女人的屋子和用具给一个青春期的男的总会带来遐想。我手脚有点僵硬,问她:啥事儿?她看了我很久,才说:我家里托关系要调我去乌鲁木齐,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去,还是不去?这真是个艰难的问题。我那时候多么愚蠢。我眨巴着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明白她的意思,只要我点头,轻轻点一下,结果就会不同,我就不会坐在这里编故事了。我还是没点头,半天挤出一句话,老周动过你没有??王锦说这对你很重要是吗?我说是。她笑了,说,动过了。我没说话,她好象很快乐,完成了一件事情,又象工作了一天的骡子卸下了负载,很妩媚地抵近我,我嗅到一阵迷惑的甜香,她拉着我倒在床上,几乎是呓语着说:来吧,明天我就走了,你会记住我的。接下来我重复了1993年在塔里木河边上和张燕的情景,一种颓丧的失落的空虚的摧毁弥散在握全身,屋子一下变小了,我也变小了,微不足道,连尘埃都不如,飘起来又落下的姿态都做不出,我颤抖着,内心的呐喊象蚊子,象女人的哭泣。我不行。平时不是这样的,真的。我跟她辩解着,仿佛我做错了事情。她微笑着推开我,准确地讲是扶起我,象母亲扶助一个孩子,她先帮助我穿上衣服,又穿上自己的。她说,你回去睡觉吧,这就是缘份呢。是吗?我总是被动地思索她的话,出门时,她拉住了我,她在我耳朵边上说:告诉你,那姓周的根本没动过我,是真的!
真的假的又如何?我已经躺在1993年的塔里木河边晒太阳了,无边落木,秋水浩瀚。
还没结束,死才是结束,不是我的故事结局,而是现实这么安排的。1991年在库车我接到王锦的一封信,她和一个八一钢铁厂的工人结婚了,嗯,她有了归宿。但1992年我在轮台又接到她一封信,她离婚了,这是下场。之后又是一年。 1993年我在营地意外接到电台上的呼叫,让我到库尔勒看王锦,我毫不犹豫地请假去了,我知道我等待她的呼叫很久了,时间的推移让我明白了她不会这样和我辞别。但我还是错了,我开着车风风火火跑路,期间还开进了巴黎到北京的汽车拉力车队里,和当年的冠军库林及拉蒂格赛了一程,害得警察直追我。到库尔勒她已经死了,死于难产。她离婚了,却死于难产,孩子是谁的呢?不知道,看来,她的确是个破女人。我亲爱的破女人啊。
我决定写这个故事是因为另一个意外,因为不久前我收到一封寄自1996年的信,那是由队里转交给库尔勒的A,A又转给北京的B,B又寄给我离了婚的老婆,她从一个未知的地方寄来给广州的我的,那居然是张燕寄来的,信封已经磨损,塔里木的羊膻气隐约可闻,信上说,她还在等我回去,她知道我会回去,她爱我,直到永远。
切,永远是多久?虚无的词汇,海枯石烂吗?我也烂了,宇宙也烂了,连思想也不复存在了。话是这么说,但我的眼泪却流了下来,幸亏是晚上,没人看见,我已经好些年不会哭了,于是我喝多了酒,于是在广州的夜晚为她们写故事,我知道在我打字的时候她们会陪伴着我,在黑夜来临,在临清晨逝去。你看,我又感觉到有人慢慢接近我,贴着我的耳朵说:来吧,明天我就走了,你会记住我的。
(完)
责任编辑:andyzgh 文章页数第[1]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