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我们上班时,贝贝就委托给楼下电话亭的李姨照看。 你给什么东西她吃了吗?
没有啊,就是喝牛奶啊!张涵可怜巴巴的。我跑到抢救室去看,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只好又回到椅子上和蚂蚁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看到医生出来了,我和蚂蚁忙迎上去,医生摇了摇头,说:这孩子活了这么多天,本身就是奇迹了。她出世时身体多个部位受损,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不能接受,你是说贝贝死了?
事实上在刚进医院不久就死了,我们刚才是作最后的努力。医生摘下帽子,默默叹了口气。
我一声不吭地靠在蚂蚁的身上。泪水在呆滞的眼里刹那间凝固了。贝贝,你为什么要经过我的窗前,路过我的身边?不,是我路过她的身边……
(117)
贝贝,就像从我身边路过的小精灵,一笑而过。唯一纪念的,是蚂蚁写的《贝贝的爸爸》那首歌。贝贝的小红斗蓬,小包裹,我让她带走了。
那一夜,蚂蚁抱着浑身颤抖的我。 我说:张涵,你说,人的生命怎么这样短暂呢?我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从我眼前消失……在我眼里,她是那么健康…… 蚂蚁说:嗯,生命太短暂了。所以,我一直在质疑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快30岁的我活得很糊涂,我一直在漂泊,却感觉头脑空空。
我说:你不觉得可笑吗?你到底在找寻着什么?我们到底在找寻着什么呢? 蚂蚁说:是啊,我们到底在找寻着什么呢?我们在找寻的过程中不停地得到和失去。 我说:你能给我说说她吗?那个初恋的她。
蚂蚁的手抚弄着我的头发,他叹了口气,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记得那还是我读高一的时候,有一天,班里转来一个女同学,她叫程雨寒。其实,她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她扎着的马尾也并不是像班里其他女生那样张扬、跳跃,静静地垂在后背。第二次月考,因为老师说过要开家长会,所以,大家都很关注考试的分数。只有她,好像漠不关心,但考试名次一出来,我大吃一惊,她竟是班里第一名,而且,她的总分把第二名也就是我的分数甩开了13分。那个时候,我因为不大成熟,对她真是又嫉妒又气恼,总觉得是因为她转来而遮盖了我的光芒。于是,我就想捉弄她,以此来拖垮她的成绩。我在厕所里把我的想法偷偷跟我最要好的一个哥儿们孙岩说了,孙岩说:嘿嘿,我给你出一主意,保证有效果。你给她写一封情书,就说你深深地爱上了她,她就会分散精力……我说:那不合适吧?再说,我并没有爱上她。孙岩说:真笨呀你,还是班长呢!我是要你假装爱上她,你到底想不想独占螯头?
我静静地听着,不想打断蚂蚁的讲述。
蚂蚁接着说:信是孙岩帮着我塞到程雨寒的抽屉里的,一个星期都没有回音。在食堂吃饭时,我对孙岩说:你看你出的鬼点子,害我白花心思写那封信。拉倒吧,还是正当竞争光明正大,好男不跟女斗!孙岩说:不好玩不好玩,娘儿们就是娘儿们!然后孙岩拉我到学校的小卖店给他买了一块钱的棒棒糖,算是对他的答谢。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没想到,在下晚自习时,又发生了转机,那天我值日,最后一个关灯关门,没想到程雨寒竟在门口等着我,她说,张涵,能和你说几句话吗?我看看周围,没人,还是有些紧张,就像做贼一样,我结结巴巴地说:哦……哦……你想说什么?程雨寒说:我收到你的信了,这几天,我每天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我以为我的世界里没有爱了……说实话,在最初听到程雨寒的那句话时,我心里窃喜,我想我的目的还真的达到了。还没等我回答,程雨寒塞了一封信给我,说:你回寝室里看吧,我要说的,都写在纸上呢! ……
后来呢?我问。因为蚂蚁好半天都没有吭声。
……后来,回寝室后,我躺在床上,看了她的信。一打开,我吓了一大跳,足足有十张纸!我不知道她到底花了多长时间去写,但我知道,她是真的动了情。她在信中讲了她的身世和遭遇,她说她因为家里穷,不得不过继到她的伯父家里,因为在这里,她可以继续把书读下去。但她觉得自己有一种被出卖了的感觉,她很伤心,她说她现在虽然能继续读书了,但她现在却反而感觉不到被爱和幸福的滋味了……
后来呢?后来你们就真的相爱了,是吗?我问。
嗯,是的。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陷进去的,我和她的成绩一落千丈,后来,我们甚至逃课一起去野外,这件事被我妈知道了,她把我关在家里要我反省,然后,来学校大闹了一场,听说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了程雨寒,等我回到班里时,程雨寒已经不在她的座位上了。……回想我和她的初恋,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在月光下的那次匆忙的牵手,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但她时不时会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我说:张涵,因为你的母亲,所以,这么多年,你也不想回去,是吗?
也许是吧,母亲在我考上大学之后总是向父亲表功,说幸好自己力挽狂澜,才没让那个小妖精把儿子的成绩拖下去。我听了暗暗好笑,她没有明白,她在伤害雨寒的同时,也伤害了我。我爱好音乐和文学,还有计算机,以前,在哈尔滨,我的几个哥儿们办论坛,我在坛子里耗了不少时间。两年前来师大读博,就是想摆脱哈尔滨的记忆。后来,闲着没事,业余时间和以前认识的几个搞艺术的北漂哥儿们一起合开了个艺术工作室。至于说在地铁唱歌,那纯粹是业余爱好,体验生活。
那你干嘛不住在学校里呀?我说。
你说呢?蚂蚁反问我,那你能和我一起吗?
我半天没答理。
……豆豆,豆豆,你睡着了吗?蚂蚁轻轻推着我。
没呢。我想:我的眼睁得大大的,怎么会睡着呢。
在想什么?蚂蚁说。
啥也没想。睡吧!
豆豆,你想结婚么?我们结婚吧!蚂蚁说,虽说我在网上曾有过许多老婆,但我从来没有真正动心过,除了以前的程雨寒,可是,不知为什么,自从那天在地铁口一见到你,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我想今后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蚂蚁的怀抱好温暖。
……我说: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第二十三章
(118)
半夜,我做了一个恶梦,我梦见刘晓艳脸色苍白,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吓得一声尖叫,蚂蚁被我惊醒了,忙推着我,又拉开了灯,说:豆豆,你怎么了?醒醒,醒醒!我先是被强光刺得眯缝着眼睛,等我清醒过来,明白这只是个梦,同时,又陡然想起刘晓艳的事,我大哭起来,哭得惊天动地,我说:张涵,我冤枉啊,我好冤哪!我冤得说不清呀----
蚂蚁让我把脑袋放在他的臂弯里,说:哭吧,把委屈哭出来就会好受些!然后,他用手一遍遍地为我擦干脸上的泪,透过泪眼,我看到蚂蚁的嘴唇微微抖动着,双眼模糊,只是他的泪始终没有落下来。我喜欢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含蓄而又有情有意,这样的善良而又痴爱。我想起一首歌的歌名:《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他不就在我眼前么?他爱我,同时我也爱着他。
蚂蚁待我平静下来,说:豆豆,怎么啦?冤在何处?我想,我不得不跟他讲贾心照了。上半夜,他对我讲他的初恋;下半夜,我对他讲我的初恋,这样很公平。
我说:他叫贾心照。 嗯。他长得很帅,蚂蚁说。
他是刘晓艳的男朋友,也曾经是我的初恋。说实话,我的心一直游走在你和他之间,当你们两个站在我面前时,我不知道到底该选择谁。我的眼睛没有看蚂蚁,我平躺着,盯着房顶。
蚂蚁说:可我知道你现在已经选择了我。 我仍然平静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刘晓艳的男朋友竟是他!我和晓艳是很好的朋友,可我们现在发生了误会。她竟想到了自杀,真的不可思议。 蚂蚁说:不会吧?刘晓艳会自杀?打死我都不信!
是啊,你以为我信?唉,我真的不明白贾心照,和晓艳谈得好好的,又……我顿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