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波的脸色渐渐变了,病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人工流产的记录。
韩波皱紧了眉头,嘴唇哆嗦着,眼前病卡上的字变得模糊扭曲起来,他手里的包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小杉被惊醒了,她抬头看着韩波,韩波也正呆呆地看着她,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小杉,然后又看看病卡,然后又看看小杉。
小杉不满地说:“你干吗随便翻我的包啊?”
韩波不敢相信似地:“你去做了人流?”
小杉一下子又躺到了床上,她沉默着。
韩波走上去一步,大声问:“你真的去做了人流?”
小杉还是沉默。
韩波大吼一声:“你说话呀,你哑巴吗?”
小杉倔强地回答:“是,我是做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心情要这个孩子。”
韩波气得把牙咬得咯嘣响:“我是问为什么不跟我商量。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是你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吗?你的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做丈夫的?”
“有什么好商量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意外。你说我现在能这个时间生孩子吗?公司里有多少事情等着我去做?再说这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完美爱情的结晶,有还不如没有。”
韩波被噎在那儿,他一屁股跌坐到床上,他怔怔地看着小杉,他举举那本讲义,又举举那本病历,气得咬牙切齿。“司马小杉,你这个人的报复心实在是太厉害了!你简直是太自私,太冷酷,太残忍了!真的让人难以置信!”
“对,我就是一个自私、冷酷、残忍的人,我哪比得上人家啊,又无私又温暖又善良,是不是?”
韩波怒视着小杉,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怕,他说道:“你这个人简直是无聊透顶!我现在总算是看清了你!我真后悔娶了你!”韩波说着倏地站起身,穿着毛衣就冲出门去。
门重重地被关上了,小杉僵坐在那里,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她终于忍耐不住,委屈地掩面而泣。
韩波带着他的气愤走了,小杉哭得疲惫了,也渐渐睡去,只是睡不安生,翻来覆去。她伸手拿过小闹钟看看,已经是半夜四点了。外面刮起风来,呼啸着吹到窗帘上,窗帘碰倒了桌上小杉和韩波的合影照,发出啪地一声响。
小杉起身去关窗,她拿起那个镜框呆呆地出神,然后轻轻地放好镜框,她匆匆地穿上外套,然后拿上韩波的外套开门走了出去。
卫生间里传出一声抽水的声音,陶妮穿着睡衣半睡半醒地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碰上小杉走过来,“小杉,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
“有点急事。”
“什么事这么急啊?要不要我陪你一块儿去?”
“不用。”
“还是让我陪你一块吧,你等我一下,我去穿衣服。”
小杉生硬地说道:“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了,你快去睡你的觉吧。我走了。”
小杉说着走下楼梯,陶妮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客厅的门开了,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
小杉来到茂名路酒吧,一个歌手沙哑的歌声在酒吧里回响,歌声中韩波在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他已经是有几分醉意了。朦胧中他看见有一个人站到了他面前,那人伸手夺下了他的酒杯,韩波抬头一看,是小杉。小杉在韩波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默默地对视着。
小杉把韩波的外套往他身上一扔,大声喊道:“小姐,买单。”
韩波大着舌头说道:“你干吗替我买单?我还没喝完呢。”说着他拿起杯子又要倒酒,小杉又一把夺下他的杯子和酒瓶,把杯子和酒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服务生走过来,“一共是一百七十六元。”
小杉掏出两张一百的往服务员手里一塞:“不用找了。”她站起身对着韩波说:“走吧。”“上哪儿?”“回家。”“我干吗要回家?我没有家,你没把我当成你的丈夫,所以我也不会再把你当妻子,我不回家,我就在这里喝酒。”韩波醉醺醺地大着舌头,说着又要去倒酒。
小杉抢过韩波的酒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韩波去抢,小杉紧紧地握着这瓶酒不放手,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睛里却满是泪水。两人对峙着。
“给我,你给我。”任凭韩波怎么抢,酒瓶还是牢牢地握在小杉手里,韩波又要扑过来抢,小杉一把推开他。她情绪激动地一股脑地把那瓶酒全倒进自己的嘴里,她拿着空酒瓶在那里张着嘴伸着舌头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了十分骇人的神情,韩波和一边的服务员都看得目瞪口呆。小杉将手里的酒瓶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在众人的注视下冲出门去。韩波稍稍愣了愣,他也跟着冲了出去。
马路上空旷无人。小杉疯狂地走,失控地哭。韩波跟在她身边,情绪也很激动,呼吸里都带着醉意,“司马小杉,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生活为什么变成了这种样子,我的爱情为什么变成了这种样子!”
“问你自己啊!”
“我怎么啦?我怎么啦?我到底怎么啦?你以为我喜欢做铁女人吗?你以为我喜欢刀枪不入吗?你以为我做掉这个孩子就不痛苦不难受吗?你以为我不想有人疼有人养有人供吗?你以为我不想做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女人吗?可你给了我这样的资格吗?你说,我有这个资格吗?有吗?有吗?”